夜谧

【忘羡】鲤愿（07，重修版）

画师叽x锦鲤羡

• 叽是大叽，羡是小羡（心理年龄）

• 灵感来源《锦鲤抄》

• 虐是为了甜才虐！

• 人物属于秀秀，ooc属于我！

• 主叽视角（大概……）

  
  

  
  

——

话七

 

最后，琴轸未来得及修好，那首曲子，魏无羡终究没能听到。

蓝忘机将琴抱起，轻轻抚摸了一下琴轸磕坏的地方，随即抚动，拨了几根弦，发现音色竟百年不变，仍旧如同上一次弹响时一样。他暗自谢过西龙王，将琴背在身后，扬长而去。

雨不曾停，人间的街道虽错综复杂，可所到之处皆大同小异。此情此景，一如当年，他抱着浑身是血的魏婴，烟雨迷蒙了双眼，天高地广，他一介凡人，这才明白了于山水间，他不过蚍蜉朝露，渺小得有些可笑。

即使如此，那双满是血污的手吃力颤抖地抬起来，摸在蓝忘机的脸颊，抓着松落的抹额，笑着说：

“蓝湛……你的抹额，歪啦……”

 

蓝忘机驻足在一圈人群外，他从不爱凑热闹，只是人群围得大，堵住了前方的路。各个路人朝着圈子中心指手画脚，谈论得热火朝天，反倒圈子中心没什么动静。蓝忘机身量修长，稍微抬眼便看到了里面的情形。

一个女子跪在一家当铺的门口，双目通红，却不哭也不闹，只静静跪着。当铺的店门紧闭，有个小伙计偷偷从小窗探出头来，见外面的人没走，赶紧又缩了回去。

“一个姑娘家，这样抛头露面的，像什么样子。”

“唉，穷人就是这样，什么都没有，就脸皮多，当掉的东西还想平白拿回来，做梦么。”

“就是，真不害臊。”

秋风萧瑟，跪地的女子衣衫单薄，轻轻打了个寒颤。周围的人群看不到更加激烈的热闹，便也随着焦黄落叶，随斜阳散了。原来乌泱泱的一群人，只剩下了一个白衣公子。

女子咬着嘴角，似是难挨膝盖的酸痛，正当她想揉一揉时，当铺的大门终于开了。

“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，这又是……又是何必呢。”

开门的中年男子像是当铺的掌柜，看样子不像是尖酸刻薄的，他苦口婆心地劝着女子，抬眼才发现外面竟还站着一位出尘的公子，不由唇舌打了个滑，心中有些莫名。

“掌柜的，我知道是我胡搅蛮缠了……可是祖母时日无多，求您看在老人家临走前最后一个愿望的份上，施一份善心吧。”

女子说完，重重磕了三个响头。掌柜的叹了口气，无可奈何道：

“都说了几次了，那砚台是当年你祖父亲自当过来的，就为了娶你那千金祖母，祖传的宝贝又如何，当了就是当了，除非拿钱来赎，否则今次给你开了先例，以后我这当铺还做营生吗？”

女子抿了抿嘴，一汪眼泪含在眶中，却倔强地滚了一圈没落下来。

“祖父已逝……还求掌柜的发发慈悲，小女子愿意到您店中当牛做马！”

“你这……”

掌柜的一甩袖，好心劝道：

“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，怎么说这种胡话，快早些回去吧！”

两厢这般僵持不下，白衣公子却在二人的沉默中移步离开了。那两人下意识都看了眼夕阳下负琴独行的白衣公子，仿佛下一刻，他便要乘风归去。

胸口有细微的颤动，蓝忘机知道，魏婴的魂魄正在自行拼凑，勉强有了些许灵识，那些鳞片的骚动似乎是在问他，为何不干脆出钱相助。手背的银纹缓缓浮现，有什么星星点点的光晕正在背后追赶着他。

孝愿为大善，蓝忘机是在给掌柜的机会。

所幸，他识人向来精准。

晶莹剔透的银色鳞片静静躺在了蓝忘机的掌心，流光转彩间，是无声地信任。

可越是如此……

蓝忘机五指收紧，有力到指甲陷进肉中。

他的心魔就无法安宁。

再高境界的人，也会有无法释怀的念障。

蓝忘机皱眉，用力按了按眉心。

残阳如血，往事如魇。

 

“你们看，又多了一张告示。”

“‘镇中有鲤鱼妖作祟，举报行踪者重重有赏’？妖怪作祟？难不成最近蔓延的疫病和妖怪有关？”

“不是说因为打仗吗？我就说咱们镇子偏僻，离打仗的地方差得远了，怎么会有病传到这儿呢。”

“怎么，你没听说啊，这些年传得风风雨雨的战事，就是在捉妖！”

“啊？哦……是不是，是不是那个什么……褫龙令？”

“是啊！哎哟，那些上面人的事我们怎么懂，只求他们捉他们的，别殃及我们才好。”

一群镇民围着告示栏品头论足，小小的女孩儿挤在人群中，好不容易看到了告示贴的内容，可年纪太小，字没识多少，只能听旁边大人嘴中的三言两语弄个半懂。她看着贴得皱巴巴的纸上画着一条漂亮的鱼，就像……就像……

“茵茵！你在哪儿？娘看不到你了！”

“娘！我在这儿。”

“糊涂丫头，这世道还敢瞎跑！快跟娘回家！”

“娘……”

茵茵牵着妇人的手，没来由地看了眼胸口挂在的吊坠，拉了拉她的手说：

“上次羡哥哥说，我可以拜那个严肃的公子为先生，他能教我念书！我想……”

“一个女娃儿，念什么书，有用吗？”

“娘！有用的！不止念书，还有画画！我学会了画画，也能卖画养活娘亲，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。”

“你一个丫头，到两个男人住的地方去安全吗？画画，画画要笔墨，咱哪儿来的钱？你给我省点心吧，这世道一天一个样，别老出去瞎跑了听见没！”

“我……羡哥哥才不是坏人！哼！”

茵茵赌气甩开了妇人的手，朝蓝忘机的院子跑去，妇人身体不好，一时间没追得上卯足劲溜的孩子。

 

“嗯？哪儿来的小花猫躲我家墙角哭呢？”

魏无羡见茵茵蹲在那儿哭，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。茵茵哽咽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，魏无羡叉腰道：

“好啦，你娘亲也是为你好，哭什么，等茵茵长大点再说也不迟，放心吧，你什么时候来，蓝先生都愿意教你的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我说他愿意就是愿意，哪儿来的为什么，是不是啊蓝湛？”

在廊下作画的蓝忘机迎风而立，白衣共画卷曼扬，眼未抬，头却轻轻点了点，口未开，喉咙里却发出了一声“嗯”。

“怎么样，我说吧？”

魏无羡不知道在得意什么，笑得格外开心。他走到蓝忘机那儿拿了个橘子剥开，先塞了一瓣给蓝湛，再剥下一大半给茵茵。小姑娘鹿崽般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，歪头天真道：

“羡哥哥，你受伤了吗？走路都不方便了。”

……

“咳，行了，你再不回去你娘该着急了，走吧，我送你。”

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，忽而抓紧了魏无羡的衣袖，左顾右盼了一会儿，小心翼翼道：

“我今天，看到好多人说，咱们镇上有……有妖怪！羡哥哥是神仙，会捉妖怪吗？”

她感受不到魏无羡和蓝忘机同时凝住神的瞬间，只是带着孩子特有的无辜和疑惑望着自己一直信赖着的神仙哥哥。魏无羡沉默半晌，蹲下身冲她淡淡一笑：

“也有可能，根本没有妖怪，不是吗？”

“啊？”

“好啦不要害怕，茵茵是乖孩子，有妖怪也不会抓乖孩子的，走，哥哥送你回家。”

“嗯嗯！”

刚走到门口，茵茵的娘亲喘着粗气正好追到这儿。妇人红着眼睛骂了孩子几句，冲魏无羡道了好几声谢后便走了。魏无羡望着门口出神，忽然腰间一紧，自己贴进了结实有力的怀中，后脑勺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喉结蠕动了一下，腰间的手渐渐收紧。他笑了：

“怎么啦？”

蓝忘机很少会这么主动与他耳鬓厮磨，魏无羡十分受用，眯着眼睛享受片刻，轻声道：

“不用担心，会没事的。”

 

 

 

“已经是第九个了……”

“难道，难道真的有鲤鱼妖作祟？！”

“大夫呢，大夫都没有办法吗！”

“唉……”

 

“爹！你醒醒啊爹！爹！！”

“相公你不能抛下我们母子啊！谁来救救他，大夫我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吧！”

 

一场诡异的疫病，与渐渐贴满镇上墙壁的告示一起席卷而来。起初只是个别人染病，撑不过七天便断了气。后来疫病就仿佛找到了繁衍的温床，染病的人越来越多，恐慌也随着病情，感染了每一个人。

蓝忘机和魏无羡走在街上，路边不时就有人家爆发出哭声，原本热闹安逸的街道仿佛下了一场纸钱化作的雪，目所能及的地方皆是一片灰白的惨淡。

“我能感受到……同类的气息……”

蓝忘机握紧了魏无羡冰凉微颤的手，给了他镇定下来的力量。

“那些人……”

魏无羡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，过于紧绷的神经导致他过激地要朝那儿攻击，好在蓝忘机及时揽住了他的肩，他微微喘了口气，这才看清，地上躺着的是一个——

下半身长满鱼鳞的，人。

他们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那人浑身似乎快要被那些鱼鳞吸干了，宛如一个尚能喘气的干尸，双目干枯地死瞪着面前的两个人，如枯柴般的手够着魏无羡的裤脚，声音嘶哑：

“救……我……”

魏无羡不禁往后退了一步，呼吸错乱。蓝忘机用力揽着他，听到他轻轻的低吟：

“他们竟能……恶毒至此……”

魏无羡连忙俯下身，要施以灵力救那人，却在碰到对方肩膀时，被一阵刺耳的尖叫贯穿头颅：

“阿羡，你到哪儿去了！”

“龙王为什么不救我们！”

“魏无羡！你贪生怕死！不顾亲族生死！”

“我诅咒你！诅咒凡人！！”

 

“啊——！”

 

“魏婴！”

 

“嗒嗒嗒……”

“羡哥哥！羡哥哥！求求你，救救我的娘亲！！”

 

“茵、茵？”

魏无羡头痛欲裂地跪倒在地，蓝忘机把他紧紧揽在怀中，神色焦急。小女孩哭着跑了许久才找到最后的救命稻草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，死死抓住魏无羡的衣袖，抽噎道：

“娘也染了病……快不行了！”

茵茵低下声音，满怀希冀地在他耳边苦苦哀求：

“哥哥……羡哥哥……”

 

“羡哥哥……”

“我不要被破尾，他们要劈开我的尾巴！”

“救救我，羡哥哥——救命啊！”

 

“唔……”

魏无羡忍住了口齿中的甜腥，朝蓝忘机摇了摇头。他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，单膝跪地，拂去了女孩儿眼角的泪珠。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片漂亮的朱红鳞片，在女孩儿的眼前晃了晃，一如从前每次在她面前变的戏法。

“放心，哥哥是神仙，会救你们的。”

蓝忘机有些着急，可他不能，也不会阻止魏无羡。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，活该受一份心疼的罪。

“拿好这个，放在娘亲的额头上，许愿让她好起来。”

“谢谢羡哥哥！”

茵茵哭着给他磕了一个头，忙不迭跑回家了。她不曾看到有一条血迹顺着魏无羡的小臂蜿蜒流下，她只知道她的羡哥哥是无所不能的神仙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蓝忘机掀开了魏无羡的袖子，什么也没有说，只轻轻替他止了血。

“他们虐杀我的亲族，用死后的怨气制成疫病，诱我现身。”

蓝忘机包扎伤口的手一顿，指尖在魏无羡的小臂上轻轻划过，好像，有一丝颤抖。

“明知如此，我也……不能袖手旁观。”

包扎的力道陡然一重，蓝忘机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终究没有反对。魏无羡笑了，他知道的，就是因为这样，他才那样喜欢他。

“你不要过于担心，形势并非你想的那样，或许西龙王会出手相助呢？人修丧心病狂，迟早会有天谴。”

“魏婴。”

指尖从小臂抚摸到脸颊，是不可言说的担忧，亦或是前途未卜的不安。蓝忘机浅啄在他额角。

“心怀世人，也要记得留一个位置……”

 

“给你自己。”

——tbc——